掏耳朵與刮腳皮2007年3月8日星期五
從小我對「掏耳朵」有莫大的興趣，一棒在手，在耳孔中，進進出出，「輕攏慢撚抹復挑」，那種彷彿如探險般的期待，是多麼至善至美的享受啊！我常想，一個小孩能安詳地躺在媽媽的膝上，在慈母柔軟的手中，靜靜享受掏耳的樂趣，那份寧靜與舒適，是多麼幸福和諧的圖畫啊！
可惜，我三歲時慈母就過世了，沒有機會經歷這份恬適的「母子挖耳樂圖」。稍長些，大我兩歲的姊姊就成為「姊代母職」的挖耳對象。每當空閒時，我就想躺在她的膝上，享受這上天賜與的樂趣。可惜姊姊小小的雙手，常將我的耳朵弄痛，情不自禁哇哇大叫起來。她的脾氣特壞，挖沒兩三下，就沒耐心地把耳棒丟下說：「沒看到甚麼！再挖也是這樣！」還噘著嘴，露出滿付委屈的樣子，使我常有「知己難求」的感慨。結了婚後，老婆成為我挖耳撒嬌的對象，就把她當慈母吧！常一股腦地將頭枕在她的玉腿上說：「這會子請娘娘為老爺子服務！」老婆戴起了老花眼鏡，將燈光不時左右移動，懷疑著說：「不是剛掏過了嗎？實在沒甚麼東西！」然後就像棍子通馬桶一樣，將棒子在耳孔轉了一圈。她挖耳的力道很大，常讓我皺著眉。這時候的心情，只能用「既期待，又怕被傷害」的感覺來形容。
多年前讀到報上一則新聞，說臺北市康定路有一位師傅，是掏耳界的翹楚，其功力之深，手藝之強，全臺無人出其右。客人經常要排隊，甚至還要掛號預約。許多日本觀光客來臺，經常成群結隊光臨店中，享受掏耳的樂趣。每想起這則新聞，我總產生「雖不能至，然心嚮往之」的感慨。總想有一天，能以朝聖般的心情，領略這位掏耳界的教主，享受那種『輕搔慢撚』的樂趣，這才不辜負短暫的人生。今日老婆突然對我說：「老公你常說『痛知音之難遇，哀伯樂之難求』，今日我要到按摩院去按摩，那兒有位掏耳朵的師傅，精通此道，必讓您體會到天堂般的享受！」我聽到後，口水都快流出來了，莫非這就是我朝思夢想的奇遇，這是「可遇而不可求」的機會喔！
躺在按摩椅上，一個肥膩膩的男人出來，看到他滿臉的橫肉，我的心早已涼了半截，他舉起殺豬般的大手，將我的頭按下，在掙扎中我只好低頭屈就。他果然展開他的「專業才能」，我的耳孔中挖來挖去，我則鎖著眉頭忍著陣陣痛意。他又用毛刷在我的耳壁周圍旋轉了一圈，然後說：「怎麼樣啊！是不是像天堂般的感覺？好舒服耶！」然後指著掏出來的兩小塊耳屎說：「有如此的成就，實屬不易，既然是您老婆介紹的，費用只要四百元就好！」我則嚇得全身出汗，忍著耳痛說：「閣下高明！高明！」霎時掏耳的美夢，彷彿在我心靈中已破碎了。
老婆交待我作完「掏耳」後，順便作個「腳底按摩」，享受另一種不同的情趣。我泡完熱水桶後，挖耳朵的師父磨刀霍霍慫恿我說：「先生，您的腳皮太厚，無怪乎代謝不良，諸病叢生，身體虛弱，夜不成眠，要不要刮腳皮？」我心想自小到大，從未有此特殊經歷，何妨試試，於是點頭答應。只見胖子師傅拿起一把銳利的小刀，在我的足板間穿梭游走，傾刻間，堆起如山丘般高的腳皮。我懷著戰戰兢兢的心，看著這份成果，情不自禁地默誦著：「身體髮膚，受之父母，不可毀傷，孝之始也！」師傅將從我腳板刮下的成果，端給在場的客人看，得意揚揚地說：「各位要經常來刮腳，否則腳皮會像這位先生一樣多，對身體不健康！」我則略帶羞愧說：「好慚愧喔！獻醜！獻醜！」接下來當然輪到那「痛徹心扉」的「腳底按摩」，只見胖師傅帶著虐待狂般地手力，緊緊按著我得腳拇指，痛得我強忍著淚水，他則說：「由此証明閣下腦力用得太多，才會覺得疼痛。閣下身體雖非病入膏肓，但受創不輕，為了自己的健康，享受生命的樂趣，要經常來我們店中掏耳朵，刮腳皮，作腳底按摩！能知也要能行，才能擁有真正的幸福！」我則在他的「刑求」之下，迭迭稱是。等到老婆按摩出來後，我算了算荷包，兩人近一小時的花費，約三千元，您說貴不貴呢？但我已經歷了我人生的所謂「第一次」。
作詩曰：
生命享受何處尋？
自家身體為根本，
掏耳按摩捏腳跟，
任他凌虐復耍狠。
嘴中稱謝心感恩，
暫作神仙樂消魂，
苦樂好壞親體認，
何不化成無憂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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